满满

【鹊上心头】你好，学生会会长

【7:00第10棒】

  上一棒@傻瓜头子 

  下一棒@杜桐七 

  

  楚子航捡到脏不兮兮的夏弥，是在学校旁边的小巷。

  “滚，都离我哥远点!”这个声音的主人实在熟悉，让路过的楚子航顿住了脚步。

  

  好像属于那总是出现篮球操场的拉拉队队长。

  几百米外，走出这条坐落于老城区的有些狭窄的学院路，司机正在那辆气派的奔驰S500L上安静地等他。

  毫不犹豫，楚子航转身进入小巷里。

  夏弥操着烂了半截扫把，穿着一件肤色的吊带蕾丝裙，脸上甚至挂了彩，但那张漂亮得令人注目的脸上是满不在乎的表情，蹬着一双帆布鞋，却像脚踩高跟的小女王，她斜睨着那些比她高大的男生，把一个傻呵呵笑着的男孩护在身后。

  学生会会长大步向前，冷着脸挡在她面前，静静看着对方为首的那个男生。

  那个男生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个有名的学生会会长呢?虽然他从不仗着这个名头招摇，但仕兰中学学生怎么可能不会认识经常在国旗下讲话的传奇人物?加之校里摸篮球的，也没人不知道这个经常扣爆别人的杀胚。

  男生不想落了面子，撞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就带着人走了。

  “他看你裙子我才捉来打的，”男生头子经过她时有些委屈，把嘴往下一撇，“他哪来的自信一直跟着你……”

  其实男生们对夏弥很有好感，他们并不想为难女孩子，但她赶来的时候那个傻子已经被他们教训得见了血，她受的伤只不过是从男生手中扒出他时被棍尖误划的。她还拿着扫把把每个动手的人的手都抽了一遍，他们都没怎么还手，只是自保。

  夏弥微笑，无视。拜托诶，抽她哥，那被抽的时候乖乖闭嘴被抽爆好了，哪来那么多废话？

  “大佬哎大佬，夏弥呀好福气，居然有被大佬罩的这一天!”她牵着哥哥的手跟他道谢，花猫一样的脸蛋也不影响她的笑容散发出天使一样的光芒,“谢谢!有空请你吃冰淇淋!”

  ……为什么是冰淇淋?

  思绪串了一下台，楚子航刚想说要不要坐我家的车，你们这样走可能不安全。

  还有你脸上的伤……他没说出口的话熄灭在喉咙里。

  她已经牵着哥哥走了，风吹起她的裙角，像鸟儿扬起洁白的翅膀。

  鸟儿轻快地飞远。

  仕兰中学家长会。

  夏弥无所事事地在学生会办公室打瞌睡，坐在学生会会长的办公椅上。

  窗外柳树轻扬，日光散漫。

  要不是老师们都集中精力准备家长会，把这会开得要准备打仗似的，她还没有机会有这样轻快的好时光。 

  如若平时她溜号，肯定会被徐大头这个眼尖货发现，并且送个当众批评、写千字评检讨、追加罚站的大套餐。

  但是今天，外号是徐大头的班主任不被家长淹没她不姓夏。

  打开空调，23℃。

  她长呼一口气，懒洋洋地躺在学生会长专属的办公椅上，小小地嘬上一口好茶，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。

  门口忽然被打开了。

  ……楚,楚子航?

  正牌学生会会长。

  男生的目光，像映月寒潭的水汽漫了上来。

  她和他对视过无数次……那双眼总是寂如深泉。

  激流暗涌的水底，深夏的暴雨，兴尽晚回舟时压城的乌云，暗夜里拍岸的惊涛。

  学生会会长的眼睛总让夏弥想到这些。

  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，时光随树影从窗台上悄悄溜走。

  夏弥眯眯眼，打破僵局，“你回来啦!”

  见鬼!怎么像被家长抓包的偷吃小孩，或者说被丈夫发现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妻子……夏弥悄悄替自己汗颜，但她声音轻快，

  “被逮住咯夏弥，今天真的不是个吃水果蛋糕的好天气。”

  “逃课七次，翻墙五次，涂改纪检册记录三次。现在偷拿我办公室的钥匙进来逃避家长会，”楚子航看向她，“礼仪部部长?”

  夏弥不恼，微微一哂:“主席好。”

  ……低年级的几乎全能的漂亮学妹，他的同桌拥有每次升旗时精准从人群找出她的技能……虽然她身为礼仪部的风云人物，还是纪检册上的常客。

  他们经常交接工作，她爱笑，走过走廊时发丝都飞扬着。

  在他面前却规规矩矩，连风吹过她的校服裙子都是妥帖的幅度。

  “我爹我妈带哥哥去北京看病啦，没人替我开家长会，我是流浪少女呀流浪少女，托帅哥会长，我能来这里躲躲清闲。”

  夏弥微笑，幼儿园里开一朵向日葵一样的好宝宝。

  此刻老师在台上谆谆嘱咐，放一些令人潸然泪下的教育视频，分析每个人的成绩，那里坐满忧愁或关切的大人的脸，没有一张属于她。

  好宝宝的哥哥和父母都去外地咯。

  “帅哥会长”楚子航被她跳脱的话噎住了，他不知道怎么接，于是沉默了一小会儿，说:“我家里也没人来帮我开会。”

  妈妈跟爸爸去马尔代夫度假了，妈妈欢快的声音从大洋那边传来，告诉他子航没事的，妈妈知道你一直都很棒很让我放心，要是有什么事你让老师打电话好了。

  其实第一个电话他拨给了那个男人，但男人醉醺醺的，他说不好意思子航，今晚，今晚老板有大单！我可能赶不、赶不过去，有空老爸带你吃大餐!

  ………

  于是学生会会长安排完班级会议事宜后，默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。

  今天有人欢喜有人愁，有人紧张巴巴盯着老师的动向……但至少这一刻他们两个都是没人认领的小孩。

  夏弥打破这莫名伤感的氛围，牵起他的袖角:“走!大好的日子，去吃冰淇淋!”

  楚子航只是反应慢了几拍，人已经被夏弥拉出了校门，家长会时门卫管得很松，他们在不远处的甜品店坐了下来。

  每次，他的思维如同黑暗中的鼹鼠挖出地面时，人已经被夏弥这只跳脱的兔子拽着跑了。

  “你想要吃什么冰淇淋?这里的抹茶雪颂、黄桃圣代都超赞的!”夏弥的眼亮晶晶。

  “……”楚子航艰难地想起了前几天，花猫一样凶恶又漂亮的她说过的话，“不用了。”

  反正只是顺手而已。

  “少爷啊少爷你该不会只能看得上DQ吧,那里离这里也有点远诶!”夏弥故作苦恼，熟练地点了两份雪颂。

  “您好两位，今天七夕，情侣半价哦。”营业员微笑。

  楚子航面部略略抽动……

  今天周二，但是今天也是七夕，店里洋溢着轻快的、二不缺缺的小甜歌，漂亮的女孩在他面前背手而立，一脸促狭的笑意。

  她脸上的伤得差不多了，痊愈的伤口成为一道粉乎乎又不太明显的痕迹。

  夏弥有没有用他托人送的轻松熊创口贴？苏小妍热爱这种可爱吧唧的少女风，他的抽屉被塞满各种动漫风格的创口贴。

  他觉得她也会喜欢。

  盯着她的脸，感情方面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楚子航，终于也微微地觉得，这氛围有点暧昧。

  “完蛋……没带伞……”夏弥苦着脸，戳着冰淇淋球。

  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着，窗外忽然乌云垂立，天空阴暗，瓢泼大雨，衬得店里的灯光温馨可爱。

  和漂亮女孩在七夕这天逃了家长会单独出来吃冰淇淋?还下大雨!天助人也，这要让路明非知道了，非得八卦好一会儿，并劝楚子航速速从了这漂亮小女贼。

  天时，人和，地利!

  “外号是漂亮偷心小女贼，身材一级棒，跳舞一级棒，这么极品的妞，还天天来看你打球!”学生会后勤部的路明非是夏弥同班同学，曾经恨铁不成钢地对他捶胸顿足，“你是木头吗师兄?”

  “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偷偷去看人家跳舞……”路明非又笑了，拿胳膊杵他，“托芬狗的福，我的情报网全校第一!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怎么跟我出来还老是走神啊!”夏弥气馁，舀了一勺冰淇淋递到他嘴边。

  “对不起。”楚子航老老实实地道歉，并下意识吃掉女孩递过来的冰淇淋。

  夏弥乐:“你知道男生吃掉女生的冰淇淋代表什么吗?”

  “代表什么?”楚子航才发现自己对夏弥养成了某种奇怪的听话系统，这一点很不好……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这样的习惯。

  众所周知，如果下雨了，和另一个女生单独呆着，并且只有一把雨伞，楚子航是那种会把伞递给她，自己却宁愿淋雨的人。

  有人曾说他是天生的道教士。

  她却调转话头:“跟我去看萤火虫吧!我知道有个地方晚上的萤火虫非常漂亮。天气预报说，今晚没有雨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又来了，crazy rabbit。

  “没人送我回家，哥哥也没来。”小女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。

  “好。”

  其实她没有后半句话，大概他也会跟她走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夏末，废弃的铁路和站台，神奇的存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，雨后的夜空，清爽的空气，飞舞的萤火，像星星落了满际的银河。

  小女贼哼着歌，踩着旋律一步一步走着，楚子航在后面默默的跟着。

  来到视野开阔的站台，流萤和天上的繁星相映，芳草的清香，微微的虫鸣。夏弥好像来到自己花园一样晃晃脑袋，得意道，“怎么样?小少爷。”

  “很美。”楚子航看着她说。

  夏弥忽然觉得不好意思，还好夜色浓，没人看到她耳朵发热，她左顾右盼，想从站台跳下铁轨去，但是忽然就被楚子航揽住了腰，拦了一瞬。

  “下面可能有蛇，别跳。”

  被少年身上的气息裹挟，夏弥更脸红了，但她是谁?她可是夏弥诶，下一秒，她从书包掏吧掏吧掏出一瓶白朗姆，几瓶椰汁，两副骰子，附加一匝塑料杯，还有一袋花生米，甚至，还有一瓶花露水。

  她中途去家里背着那么重那么鼓的书包过来，竟然是这些东西……难怪死活不让他帮忙背。

  她摇摇酒瓶，笑意斐然:“乖孩子，这是好东西!我们兑椰汁喝吧!”

  正常人很难不对这些万无一失的酒具，这行云流水的动作，和她跳脱的话感到惊讶。

  但是对方是夏弥，楚子航已经稍稍适应了，他试图拽住这只总是企图脱轨的兔子：“我没怎么喝过酒。”

  “混酒混酒，度数不会太高，”夏弥摩拳擦掌，俨然要把好宝宝带坏的节奏，“莫西莫西，很好喝的!”

  “玩骰子玩骰子，会不会呀?不会我教你!”夏弥熟练地按比例兑好酒，“我在酒场，可是真的称得上叱、咤、风、云！”最后的成语还是她特地用从港剧里学来的粤语说的。

  “会。”好孩子点头。

  其实玩这个就是算点数，但楚子航不想让夏弥输太多，毕竟这是酒，不能灌女孩子酒。而且爸爸教过他，说如果真想把哪个漂亮女孩子娶回家，就绝对不能像兄弟一样把人家往死里喝，喝酒这种事男人来就好了，非要喝什么那就给她热一杯牛奶好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老让我!没意思!”夏弥皱皱鼻，“……你怎么样?”

  夏弥的脸在昏暗中忽远忽近，她身上宝宝花露水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
  晚上出现的天使，会喷青蛙王子花露水么？

  楚子航缓缓地想。

  鱼儿吐的泡泡悠悠冒上水面，天使和花露水的想法如泡泡破裂，他下一个念头就是，不能再喝了。

  他好像有些醉了。

  他骗她不能喝，是他微弱的拒绝，其实他跟着后爸喝过一些调酒，很小的时候也被爸爸骗着吹啤酒撸串。能大概算出自己的度在哪，但今晚是个例外。

  再喝下去，他可能很难给那个肃着脸的管家解释。

  “师兄……其实我没少跟他们去酒吧玩，他们查身份证，我就p支付宝的电子证件。”夏弥抱着双脚坐着，把杯子放在她的膝盖上，楚楚可怜这个神情出现在她漂亮的脸蛋上，他却莫名觉得这是她漫不经心的伪装……

  虽然她这幅样子也让楚子航莫名想起小狗。

  小狗摇尾巴的小狗。

  “刚开始喝不了，总吐，吐完让小姐妹扶回家……后来越来越厉害，好多男生来请我喝酒，可是说难听点，他们想带我回家，坏人!我是没有家的人吗？姑奶奶可是有哥哥接放学的人!”夏弥哼哼，“虽然他们都不怎么在家。”

  “所以我经常逃课和打架、甚至混酒吧。我也不是故意的，穿裙子的女生谁爱打架呢？谁让他们欺负哥哥呢！……学习好难，舞蹈好难，压力好大，有时候上头的酒精，聒噪的音乐，会让我觉得我还活着……学生会主席会觉得这很堕落吗?你经常考年级前十，有注意到低年级的榜上，我的名字也经常在第一列吗?我只是放学后很无聊罢了，我也学习的……没有人陪我的时间里，落日都想从那个空荡荡的家里逃出来。”

     

    ……实在是太无厘头，落日怎么会落到谁的家。

  而且这种心事，怎么可以轻易说给不算太熟的他听，要知道这之前，他们只是点头之交………她就像一尾小鱼在漫起薄冰的初冬亲吻剔透的冰面，如果他不抓住她就要溜进深深的水底。

  或者说……孤独的人都是这样的吗，一旦有了露出软乎乎的肚皮的机会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。

  楚子航沉默，酝酿一些话，比如说想混那些地方可以，但以后可以让我陪你，让我送你回你家，或者成年后去清吧听听歌也好，不要去令人担心的地方。比如我注意到过你。

  没办法不注意到……同学都说学生会新来的礼仪部部长不仅贼拉漂亮，成绩也贼拉好。国旗下的讲话，她的稿子还是老师让他帮她改的。还有，她在课业繁重的高中能保持着这样的成绩，说无聊实在有些凡尔赛。虽然他也一样……只不过他穿梭在琴房、篮球场和后爸安排的家庭娱乐项目里。

  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，话就被一个带着椰子香味的吻封缄了。

  柔软，湿润，可能是她喝了酒，她唇上沾染的酒精也让他的唇瓣有些发麻。

  

  “七夕快乐，楚子航。”夏弥捧着他的脸，笑嘻嘻，目光如同映月的泉一样清冽。

  “第一次，不太会，麻烦师兄照顾一下，谢谢。”

  月光晕开晚风，有歧义的话她总是张口就来。那……楚子航知不知道，她只对他张口就来。

  看着他，她的心脏常常一跳就跳出密密绵绵、丝丝缕缕的坏水，汇成汹涌的暗河，悄悄地隐秘地算计着扑噬对方，算计他，也算计自己。

  晚风吹起虫鸣。

  

  那……夏弥知不知道。

  她犯事这么多，礼仪部部长却总是花落她家，又是谁拿自己绝世好学生的名头默许和纵容，甚至暗暗帮她在老师的眼皮下瞒天过海。